毫不夸张地说,每个人都知道法医,也不了解法医。
提起法医,不少人脑海中想到的,是死亡、尸体、解剖……作为一名法医,南方医科大学法医学院副院长乔东访说,法医学是一门研究并解决与法律有关的人身损害、死亡、身份鉴识等问题,为刑事侦查提供线索,为审判提供科学证据的医学学科。因此,法医学工作接触的不只是尸体,还有会涉及活体及生物检材等检验鉴定工作。
法医算是一门小众的专业,广东仅有三所本科高校开设法医专业,每年毕业生为120人左右,放眼全国,也不过2000余人。乔东访透露,今年南方医科大学法医学本科专业招生人数为34人。他鼓励对法医学感兴趣,且按照广东省内往年的趋势,排位在物理类33000名前的考生踊跃报考。
数据来源:根据各高校公开信息进行整理
法医最看重证据。从古代的重口供到现代的讲究证据,司法进步的背后,也有法医的身影。乔东访说,作为一名法医,要了解“为生者权,为死者言”的内涵,需恪守良知与底线,学会用证据拨开重重迷雾,剖析案件真相,以此守护人类对公平与正义的追求。
省流版:
1.法医学不仅仅与死亡“打交道”,拥有法医病理学、法医临床学、法医物证学、法医毒物学和法医精神病学5个二级学科。
2.法医学专业学制5年,毕业后获得医学学士学位。大学前三年半,法医学专业学生的培养路径与临床医学专业基本一致,大四下学期起开始学习法医核心专业课程。
3.法医的就业市场供不应求,毕业生去向集中在高校、公检法等系统和司法鉴定中心。进入公检法系统需考公,司法鉴定机构需考证。
法医,不只是为死者言
法医学作为一级学科,承受了太多的误解。在许多影视片段里,与法医共同出现的往往是血腥的现场、高度腐败的尸体、凶杀案件以及情绪激动的家属。
然而,这不过是法医这一份职业的A面。乔东访说,目前法医学科由5个二级学科构成,包括法医病理学、法医临床学、法医物证学、法医毒物学和法医精神病学,它们共同搭建了法医学科的“四梁八柱”。
“法医病理学主要是与死亡打交道,涉及查明死者死因等工作。”作为一名法医病理学的专家,乔东访对此了解颇深。但在寻找死因上,却有不同的场景——有些是刑事案件,有些是突发意外,有些是医疗纠纷。共同的是,他们都在用证据替死者说话。
法医临床学的从业人员更多面对的是人损伤程度的鉴定。当一个人由于被伤害或意外等导致残疾时,就需要从业者开展伤残等级鉴定。乔东访介绍,法医临床学与病理学有重叠之处,尤其是在刑事领域。一起案件之中有人死、有人伤,这就要求法医需要学会将知识融会贯通。
谈起亲子鉴定,相信大家都不陌生。这是法医物证学领域最广为人知的一门二级学科——利用遗传生物学规律鉴定亲缘关系等。例如抗美援朝志愿军烈士遗骸的认定工作,也是运用了同样的遗传学原理和技术。此外,法医物证学的知识还可以应用于考古学、人类学和群体遗传学等方面。乔东访介绍,当我们需要对人种起源进行追溯时,就需要同时获得现代人与古代人的生物检材,并进行比对。比如,客家人有可能来自中原地区的论断背后,就有法医学常用的遗传学依据。
法医毒理,顾名思义便是与毒物、毒品打交道。乔东访介绍,某一种毒物的中毒途径、中毒量、致死量、代谢规律、死后降解规律以及扩散规律等,都是法医毒物的研究范围。此外,他们还可以是毒品的“流调”专家,协助监测特定区域的毒品流行情况。
法医精神病学从精神医学专业分支而来。从事这一行业的,均持有医师资格证的精神病学专家,主要负责对当事人的精神状态进行评估与鉴定。
在乔东访看来,法医学是高度严谨的证据学科,一滴血、一小片裸眼无法识别的体液,都可能成为揭示案件真相的关键。这需要从业者有敏锐的观察力和较好的逻辑推理能力。
课程学习前期与临床医学同步,毕业获医学学位
法医是一门冷门小众的专业,在广东,每年招收法医本科的学校仅有三所:中山大学、南方医科大学和广东医科大学。
法医的学制是5年,顺利完成学业后学生可获得医学学士学位。“招生数量跟院校的总体的定位有关系,高考能够达到头部院校分数的学生也是少数,所以这些学校的学生规模数量要少。”乔东访说。
法医课程设置与临床医学类有不少重叠之处。乔东访介绍,大学前三年半,法医学专业学生的培养路径与临床医学专业基本一致,需要学解剖学、生理学、病理学、药理学等医学基础课程,以及内科、外科、眼科、耳鼻喉科、妇产科和儿科等临床医学知识,此外还会接触基础的法学知识。
南方医科大学2021级法医学专业本科生丛山昊介绍,大四下学期起,他们开始统一学习法医病理学、法医物证学等核心专业课程,期间还会接触到法医现场及刑事科学技术、交通事故法医现场虚拟仿真实验等特色内容。“不是每一节课都在上解剖学。”同样来自2021级法医学专业的谭方蓝说,在最后一年,法医学学生会进入司法鉴定中心、公安和检察部门等岗位实习。
乔东访介绍,南方医科大学法医学专业本科生的培养目前实行本科导师制,学生可按照自身兴趣与导师研究领域,进行双向选择,加强对二级学科的理解与认识。他带的学生大多是对法医病理感兴趣,在与导师交流过程中,会得到更多行业一线与学科发展前沿的知识,这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了后续的职业选择。
考公是首选,入行需考证
法医的就业市场,供不应求是常态。毕业生去向大多集中在高校、公检法等系统和司法鉴定中心。目前,对法医学人才需求量最大的是公检法系统。应聘法医技术人才必须遵循公务员录用制度,只有通过公务员考试,才有机会进入法医队伍。
不过,鉴于法医的岗位有特定要求,专业门槛高,符合条件的考生人数规模较小,其“考公”竞争仍相对小,“上岸”概率更高。事实上,对于许多法医专业毕业生来说,考公入编仍是首选。
选择深造读研也成为不少学子的赛道。以南方医科大学2024届法医专业本科毕业生为例,超过30%的学生选择继续深造读研,在法医科学研究上进行新的探索。
法医学领域的科研如何开展?乔东访说,除了对本学科相关专业领域的科学问题开展研究以外,同时还会促进交叉学科的发展。例如法医病理学在鉴定死因的过程中,还可“反其道而行之”,在明确死亡原因的基础上,通过反推疾病的发病原因、发病机制、病程进展等,推动临床医学诊疗与研究的进步。例如,在2003年非典型肺炎(SARS)蔓延之际,正是法医学专家王慧君和病理学家丁彦青率先上台解剖了第一、二例患者遗体,发现所感染的病原体和细菌、衣原体感染明显不同,考虑病毒感染的可能性比较大。这一尸检结果为后续的临床治疗方案提供了重要参考。
当然,进入了司法鉴定中心也成为了一些人的选择。不过,要成为“体制外”的法医,还需要一张“牌照”。乔东访介绍,目前司法鉴定中心实施属地管理原则,由当地的司法部门进行管理。本科生进入司法鉴定中心后,一般需要经历5年的助理职业生涯。这一阶段待遇相对较低,但拿到鉴定人资格后,待遇会得到明显提升。
目前我国司法鉴定人资格实施审核制。从业者需要首先通过司法鉴定相关法律法规考试、专业考试,再进行专业技能考核,并结合提交的工作经历相关材料等予以最终审核。在经由省级司法厅审核后,鉴定人材料将会报司法部进行备案。
为生者权,为死者言。这是每一个法医从业者的职业要求。在乔东访看来,把法医拆开来看,一边是代表公平与正义的法律,一边是严谨理性的医学。作为两者交汇点,法医人应学会用证据说话,恪守良知与底线,守护人类对公平和正义的追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