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谈问诊
不能看病不看病人,首先得看人。
●谈病人
把心掏给病人,他会对你有意见?会捅你刀子?
●谈医患
孙女不愿学医,说,“爷爷,你就让我多活几年吧。”
张训 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大内科主任,肾内科教授、主任医师、博士生导师,兼任中国生物医学工程学会人工器官分会副主任委员。
他是南方医科大学附属南方医院肾内科的奠基创始人,迄今81岁依然坚持门诊、查房;他是院士侯凡凡的帮教老师,是他让当初学心脏的侯凡凡走上了肾脏病研究之路;他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届8年制毕业的医学生。上周,南方医科大学、南方医院八年制青年医师协会举办的“最八年”论坛上,耄耋老人张训走上讲台,坐在新一代八年制医学本硕博联读生面前,侃侃谈起了60多年的学医、行医之路。
名校毕业
犹记协和的“手”与“肠”
张训1957年毕业于北京协和医科大学,是协和八年制招生的老学生,也是新中国成立后毕业的第一届协和医学生。在这所美国人创办的医学院校里,开我国八年制医学教育先河。
回忆起协和的求学之路,张训感慨良多,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协和的“严”。在协和,连洗手程序都要严格训练,考试时老师会事先用黑烟熏黑学生的手和手臂,然后蒙起学生眼睛,让他们“摸黑”洗手。洗完摘下眼罩,看着手上的炭灰来评分,只有按照程序洗手认真合格的人手上才没有任何炭灰。
在考察学生辨别组织细胞这一门课时,现在的测验常常是给出一个显微图像让学生辨别,而当时,张训他们则是接受“什锦肠考试法”,将人体各大组织器官混合着装入肠内切片,然后分辨切片上都有哪些器官的细胞组织。“我们当时最怕就是这个考试”,张训说,但正是这种严谨的治学态度为中国卫生事业培养了一批优秀的人才。
南下广州
没给老校长丢脸
毕业以后,张训被分配到南京军区总医院,在那里,认识了前去进修的南方医院老院长赵云宏。当时南方医院还叫第一军医大,发展之初急需人才。赵云宏数次请张训到南方医院工作。“我不想来广州,听不懂话。”北京长大的他对粤语着实犯怵,“再就是———我说了你们本地人要不高兴了———广州的文化氛围不太浓。”
最终经不住赵云宏的诚恳,1989年,57岁的他来到了南方医院,主持肾内科的工作。然而一到大学,张训的心都凉了。实验室只有一个冰箱,“里面是鸡蛋和白菜。”再拿得出手的就是天平,可砝码还是一斤重的,他当时就去找院长理论:“你们是做实验还是分鸡蛋?放我走吧,这让我怎么干?”赵云宏回了他一句:“我要是什么都搞好了,找你干什么?”这句话让张训什么也没说,安心留了下来。
5年后,南方医院成为全军肾脏病中心,目前更已成为国家级重点实验室。“我要去赵院长墓前说一句‘我没给你老校长丢脸’。”老校长故去后,张训很是感慨,聊起学科发展语带哽咽。
名师高徒
“学霸”侯凡凡也挨过批
得益于南京军区的医训班五年计划,在肾内科颇有造诣的张训成为了心脏科医生侯凡凡的帮教老师。侯凡凡也就是从这以后走上了肾脏病研究的道路。
在张训的印象中,侯凡凡是个学霸级人物。“在南京最好的中学念书时,成绩从未跌出过前两名”,直到现在,张训还很庆幸从南京来广州时,带上了侯凡凡。
为了改变侯凡凡工农兵大学毕业的基础不足,张训来到广州找到中山医科大学的李士梅教授,希望李教授能收下侯凡凡成为一名专业的研究生。李士梅教授答应了,三年硕博连读,已然30岁出头的侯凡凡,是同学里年龄最大、职务最高(已然是副高职称)、成绩最好、学历最低的研究生。
即便年龄渐大,侯凡凡的学霸风采丝毫不减,博士论文答辩时,中山医校长想留下侯凡凡,第一军医大校长对对方说“一军大更需要发展,侯凡凡回到了第一军医大学(现在的南方医科大学)。”
是金子在哪都会闪光,后来侯凡凡得到了前往哈佛培训一年的机会,又因为学习优异、实验室技能娴熟被哈佛多留了两年。“要不是我去美国接她,估计美国人也要将侯凡凡给留下来。”
而在侯凡凡看来,张训不仅是一名严师,也是一名慈祥的长者。“记得我刚入行时,写了一份自认为很不错的病历,是关于淋巴结的,却受到张老师严厉的批评,而批评之后,便是耐心细致的指正。张老师对学生的严厉与对医学严谨让我受用一生。”
问诊医患
劝孙女学医反被呛
如今的张训依然出门诊。20年来,他所在的肾内科没有一次医疗事故,没有发生一次医疗纠纷。他不满现在很多医生让病人排几个小时队,看三分钟病,开一堆检查单打发病人。他坚持不管医学发展到什么程度, 问病史是必不可少的,“不能看病不看病人,首先得看人。”他出诊4个小时,才看七八个病人。
肾内科的医生艾军喜欢称呼张训老爷子,经常看见80多岁的他加班,常常晚上十点还去看望病人。
张训说:“他们(病人)看你一眼,就睡得安心。”张训坚持:“把心掏给病人,他会对你有意见?会捅你刀子?”现在的问题是,医疗器械发达了,最基本的问病史和触诊却被忽视了。
当下医患关系紧张,张训却在劝说孙女学医,“至少爷爷还能教教你”,不想小姑娘不愿意,一句话把张训给噎住了,“爷爷,你就让我多活几年吧。”
他对八年制学生们依然热衷学医感到高兴。“有人问我如何缓解医患关系”,张训说,这个题目很大,但只要是真正地做到一切为病人考虑,花最少的钱把病人治好,病人没有理由伤害医生,反而会百分百信赖医生。
记得我刚入行时,写了一份自认为很不错的病历,是关于淋巴结的,却受到张老师严厉的批评,而批评之后,便是耐心细致的指正。张老师对学生的严厉与对医学的严谨让我受用一生。——— 院士侯凡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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